绝处逢生的阿根廷

　　作者： 袁越

　　阿根廷是距离中国最远的国家，从北京飞布宜诺斯艾利斯最快也要近30个小时，这让我再次慨叹，大豆这样一种相对廉价的农产品，绕地球半圈来来 中国，却依然能够赚钱，真是一个奇迹。

　　我在2003年底来过一次阿根廷，至今还保留着当年没换掉的50比索纸币。10年前用这笔钱可以食 3顿牛排加红酒的大餐，如今却只能在快餐店买一只双层汉堡了。阿根廷这几年的通货膨胀率一直坚持在20%多的高位，导游告诉我，他几年前买的一辆车今年刚刚用比原价更高的价格卖掉了。“这年头阿根廷老百姓根本不敢往银行里存钱了，来 手的工资立刻 得想办法花掉，只有这样才能保值。”他说。

　　布宜诺斯艾利斯位于拉普拉塔河的入海口，从这里逆流而上，向左拐来 帕拉纳河上连续 向北航行约400公里，就来来 了阿根廷第二大城市罗萨里奥（Rosario）。这里有着阿根廷最大的农产品码头，超过80%的阿根廷大豆都是从这里运往世界各地的。

　　因为上游布满酸性红土的缘故，帕拉纳河的河水是黄色的，但仔细看并不脏。从罗萨里奥出发连续 向北航行，超过100公里的河道上停满了悬挂着各国国旗的货船，这些船大都是6万吨级的，可以一直深入阿根廷内陆550公里装货，大大节约了运费。不过因为这里最浅的地方只有10米左右，货船最多只能装5万吨大豆就得往外开，开来 某个深水港补齐了货物，然后再一路向北纵贯大西洋达来 欧洲，或者一路向东穿越印度洋达来 中国。

　　“这条河每年都有3000艘6万吨级的货船前来装货，一艘船平均需要20个小时才能装满，从这里出发需要在海上航行35天才能达来 中国。”邦吉公司（Bunge Company）分公司经理毛利西奥·图里斯（Mauricio Tuelis）向我介绍说，“算下来平均每吨运往中国的大豆需要交40美元陆上卡车运输费和10美元装船费，海上运输还要再花50美元。”

　　邦吉公司是阿根廷数一数二的粮商，公司旗下拥有一个T6码头，阿根廷大豆贸易的19%是从这个码头运出去的。这家公司的停车场大得一眼望不来 头，据说最忙的时候每天有1300辆30吨位的大卡车排队等待卸货。我去的时候还没来 收成 旺季，广场上只有成百上千只鸽子在散步，它们被掉在地上的大豆喂得一个个膘肥体壮，看上去都快飞不动了。

　　图里斯带我参观了T6码头的装卸车间，每辆卡车都会被自动照相机拍下来存档，卸货前机械臂会插入大豆中自动取样，然后分装来 牛皮纸袋里，打上条形码后送来 位于罗萨里奥市中心的农产品交易所（Bolsa de Comercio de Rosario）进行检查，一切合格后才会答应出口。整个过程都是双盲的，防止有粮商贿赂检验员。

　　仔细看，T6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运货码头，后面还有一个庞大的压榨车间，以及十几个存放豆粕的仓库，最大的一个能装20万吨豆粕，它们大都是为欧洲市场准备的。

　　“阿根廷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建设大豆压榨厂，当时还都是国有的，如今全部私有化了，产能严重过剩。”图里斯说，“今年整个阿根廷分析将生产5300万吨大豆，但即使全部留下来榨油也只能满足60%的需要，这就是为什么阿根廷很少出口大豆原豆的因素。相比之下，巴西国内只有很少的几家榨油厂，所以巴西主要出口原豆。”

　　中国的情景和阿根廷非常相似，榨油厂也是产能过剩，处于等豆下锅的状态，所以中国只乐意进口大豆，这就和阿根廷产生了竞争的关系。去年中国只从阿根廷进口了612万吨原豆，但今年分析将有所增加 ，再加上中国还进口一部分大豆油，所以阿根廷今年大约将有1000万吨大豆以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进入中国市场。

　　阿根廷还有两个地方和巴西不同。第一，阿根廷只有4000万人口，只是巴西的五分之一，再加上阿根廷人喜爱食 的牛肉大部分都是用潘帕斯草原的草喂出来的，所以阿根廷国内对于大豆的需求量非常小，本国产的大豆几乎100%都以原豆、豆粕或者豆油的形式出口了，巴西则要留下一半供本国使用。第二，阿根廷政府对出口大豆征收35%的出口税，豆粕和豆油的出口税略低，但也高达32%。换句话说，阿根廷农民每生产3吨大豆，就有1吨被政府拿走了。在这个全世界政府都在补贴农业的时代，生猪行情，阿根廷政府的做法绝对称得上是个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