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漫而缺乏规则的农业化养殖,将原材料输送给高度工业化的食品加工企业,其中的冲突和碰撞,演化成若干次食品造假风波。“瘦肉精”只是又一个极端事件。
生猪的养殖产业,在我国正经历着由散养来 规模化的阵痛,这种产业转型背后的疼痛,其实远远超过某个单独企业所能承担 之重……
主笔◎吴琪
基础链条的信任难题
如果你晓 道了19世纪伦敦的市民面临着怎样的食品环境,或许会对今天我们的担心稍微宽点心。“我们食 的泡菜是用铜染绿的;我们食 的醋是用硫酸勾兑的;我们食 的奶酪是在坏了的牛奶里掺入木粉或木薯粉制成的;我们食 的糖果是将糖、淀粉和黏土混合在一起,再用铜和铅染色的……”1820年,生活在伦敦的德裔化学家弗雷德里克·阿库姆在他的书《论食品掺假和厨房毒物》中,试图告诉人们这样一个事实:几乎所有现代化工业城市中出售的食品或饮品都不如看上去那样美味,其制作方法也和人们想象的不同,而且食物也可以杀人。
随着英国社会科技与工业的发展,食品掺假一事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部分因素在于,圈地运动的涌现令小佃户慢慢 失去了土地,英国许多传统农家烹调已经不复存在。比·威尔逊在他的《美味欺诈——食品造假与打假的历史》一书中,提来 一种食品或饮品从生产来 销售的过程中会有许多人经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对这种商品的质量负责,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在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巨大产业链条中做生意,掺假会越来越猖獗。如果在农村做生意,熟人社会中掺假就意味着冒险,但是在工业链条中,个人并不用直接面对消费者。而原材料总是尽可能被压来 最低,也必然导致掺假。
生活在河南漯河市郊的尹会清,明显并不晓 道食品工业曾经在外国面临的危机,他也没有特意想来 ,自己这样的猪农正构成食品安全的最基础环节。他更在意的,是总部在漯河的双聚拢团的命运,以及眼下这批猪卖出去是否会受来 “瘦肉精”事件的影响。这位65岁的猪农生活在漯河阴阳赵乡尹庄村,随着漯河这几年快速的城市化发展,他的村庄距离市中心也就一二十公里的路程。3月31日上午本刊记者达来 尹庄村的时候,他正在村子西头的养猪场外,看着猪贩子徐小军带着贾老板来收猪。
3月15日中央电视台曝光河南济源养猪户偷用“瘦肉精”的事情后,河南的生猪收购价一下子从7.6元/斤跌倒了6.8元/斤。尹会清先是忧患了几天,想起了2009年夏天疫情在全国蔓延的时候,生猪的收购价曾经降至4.2元/斤,全村养猪的人家都欲哭无泪。接下来经历了去年下半年蓝耳病疫情之后,好不容易今年的行情变得好起来。
有些出乎尹会清意料的,河南济源的“瘦肉精”事件曝光一周后,漯河的猪反而比之前更走俏,猪价很快恢复了。“黄河北边的一些地方喜爱用‘瘦肉精’,还有其他两三个省有人用,我们这边的猪农都不用,收猪的老板也清楚,现在生意反而更好。”这天上午准备拉走的30多头猪,是要销往浙江的。
贾老板戴着一顶运动帽,穿着棕色的夹克衫,在养猪场里显得有些过于整洁。原本他并不用直接来 农户家里来收猪,但这些天里“瘦肉精”事件让他变得更为慎重,他从口袋里掏出“盐酸克伦特罗”试纸给本刊记者看,每一圈猪过磅前,他都要用试纸抽查一次。“我是很相信他们,但还是慎重为好,赶忙 去买了一大堆试纸。”他说。食品造假经过媒体曝光后,带来的公众反应,这几年里越来越强烈。坏消息一经曝光,给市场带来的庞大打击,使得原本零散的生猪养殖和经销者队伍,突然有了一种集体性的自觉意识。


